北歐航空

北歐航空並非全球最優秀的但它就是一個這麼獨特的存在。「你有沒有買北歐航空的股票？」一個熱愛投資的瑞典友人在去年夏天時興致沖沖地問我。受到疫情衝擊的嚴重影響，原本就表現普通的北歐航空，再次得到政府的資金挹注，但仍擋不住股價的繼續往下探底。有經驗的投資人認為，政府不會任由事關國家榮譽的北歐航空倒閉，因此低股價時就是進場時機。瑞典人對於北歐航空有種複雜的情感。講到它，可能老一輩的瑞典人還能稍稍感到榮譽，但留在眾多瑞典人印象當中的卻是一蹶不振的財務狀況、不斷發生的大大小小罷工事件、每幾年就來一次的大裁員以及一支廣告引起的公關危機。

總部位於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，北歐航空是由瑞典、丹麥、挪威三國共同擁有的國家航空公司。但近十年來，由於國際航空市場的蓬勃發展與激烈競爭，強調高品質、卓越服務的中東與亞洲航空公司不斷地搶佔歐洲市場，使得強調瑞典精神的北歐航空逐漸失去光芒，多次成為需要政府救援的半國營企業。可能是為了要挽救信心，在 2020 年初，北歐航空大刀闊斧地發布了一支廣告，「 真正的斯堪地那 維亞是什麼」，而「什麼都不是」是此支廣告的回答。這支廣告在播出的 24 小時內就引起了廣大的討論，丹麥的極右派政黨表示這是北歐航空向三國的居民們吐口水；瑞典的極右派黨說這是荒唐的自我仇恨，要大家抵制。這支廣告裡說，真正的斯堪地那維亞文化並不存在，都是從世界各地複製而來的，譬如民主來自希臘、育嬰假是由瑞士提出、風力發電來自古波斯、自行車來自德國、甘草糖來自中國、仲夏節來自 德國、瑞典肉丸來自土耳其、女性主義的強盛起源於美國的啟蒙運動。這支廣告強調，從古維京時期的生活方式一直到近代，斯堪地那維亞半島的居民( 挪威、丹麥、瑞典 )向來喜歡探索世界、吸收 新知，並將其融入自己的生活，形成獨特的自家文化。原本是該幫助人們重拾國家榮譽感的形象廣告，卻反向鼓勵大家去思考文化自豪背後的意義,很有自 省的味道，只可惜近十年來，歐洲的國族主義盛行，這樣令人耳目一新的廣告，在強調民族與文化獨特性的極右派政治哲學裡，是不能被接受的。

縱使身處風暴，北歐航空發布新聞稿表示對此廣告的支持不變。而在我看來，北歐航空依然是充滿瑞典精神的企業，在收益吃緊之下仍繼續推動環境永續發展的策略，不因競爭激烈而改變服務方針。論服務、講品質、比價格，北歐航空都不會是全球最優秀的，但它就是一個這麼獨特的存在。我有次終於能體驗他們的長途商務艙，負責服務我這排走道的是一個體型魁梧卻面貌慈祥的爺爺，有著俐落向後梳齊的白髮和張撲克臉，只見他熟稔地進行各項動作，經驗老道地端菜倒酒，絲毫沒有猶豫或生疏。服務得恰到好處，不會過於好客、也沒有不必要的多餘奉承，只是盡本分地把他的服務做到剛剛好；再給你一個禮貌的微笑。這其實正反映出了瑞典的文化和生活精神：不用多餘的裝飾，剛剛好，就是最好。

撰文：瑞典劉先生